第 29 章_穿成师尊道侣后,我死遁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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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9 章

  殷九弱根本没有在意扶清说什么,只想要把结魂灯撞下来,最好能掉下地摔碎,让维持招魂的力量散失殆尽。

  扶清看见殷九弱此时倔强执拗的小脸,那么坚定,那么平静,仿佛为了离开自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

  女人万年淡漠的面具破碎,那张清冷漠然的脸孔露出略微惶然的表情来。

  唇色嫣红病态的冷美人尝到酸涩的苦果,仿佛冰冷无情的流水遇到礁石,第一次为之停伫。

  她蹲下身,轻柔地扶起殷九弱,结魂灯忽明忽闪的光照亮两人的脸庞。

  “小九,你就这么想离开本尊?”

  殷九弱懒洋洋地看着扶清,目光平静,自然看见了扶清眼睛里藏着的惊惶。

  说来倒也好笑,往常惊惶惊疑惊惧的人都是她自己,现在却变成了扶清。

  无欲无求,的确好,怪不得扶清一直教她心无执。

  当你不再抱什么期望的时候,也就不会有失望。

  何况,她已经无所谓扶清骗不骗她了。

  对待骗子,你不需要分辨真假,当她每句话都是假的就好。

  “我只是想试试结魂灯打破后会怎么样,”殷九弱笑完后,轻声说,“长梵道尊,你无法困住我一辈子的。”

  扶清眼神一凛,纵使她的修为高出殷九弱无数倍,但她动摇的心境仿佛在印证殷九弱的话。

  “小九,我给你做好了轮椅,一会儿推你出去看看你种的梧桐。”

  女人忘了要用“本尊”的自称。

  “小火已经告诉我,那些梧桐已经枯萎了,”殷九弱愉悦地看着扶清,上勾的嘴唇仿佛在嘲讽长梵道尊的无能为力。

  万法自然,即便道尊之威,通天彻地,逆转阴阳,但唯有人心不可得。

  殷九弱的心死了,她用心栽种的梧桐也跟着凋零。

  并非法术禁锢,神通施展,就能让一切恢复如初。

  人心脆弱,接近全知的扶清发现自己并非全能,洞察万物洞明世事,唯独算不来人心。

  看着扶清清澈懵懂到有些失魂落魄的怅然模样,殷九弱想要大笑出声,但身体与魂魄的排斥,让她全身不受控制。

  想畅快淋漓地笑,眼角却滚出一滴滴热泪。

  原来扶清也会迷惘,也会有心下一失的时候啊,可这不过是猎人为猎物绝迹的难过,兔死狐悲,能算作悲伤吗?

  傀儡师那颗透明洁净若琉璃的心痛了,因为最好用的傀儡碎了。

  “梧桐会再开花,只要你陪在我身边,”白衣道尊无意识咬破了自己的唇,软唇染血,那双眼眸澄澈若莲,透明易碎又威严冷肃。

  “不会了,再开也不是当年的梧桐,要来又有什么用?”殷九弱眼里流动着雾蒙蒙的笑意,很是快活的模样。

  “有用的,我会让梧桐再开,”扶清话语里始终藏着执拗,她从一旁端起加了双份糖的令乳羹,“小九乖,来喝一点。”

  双份糖灵乳羹,呵呵,鹤雪峰上每日一碗。

  殷九弱觉得真好笑,扶清把自己骗得团团转,却还记得一碗温养心脉的灵乳羹。

  “我不渴不饿,你不用白费力气,除非你又想捅我一剑,再用这羹吊着我的命。”

  她又转头望着窗外的天,面色平静自然,不为所动。

  “小九,你在看什么?”扶清素白的尾指止不住颤抖,仿佛用尽全力想要抓住什么已经逝去的。

  殷九弱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,过了一会儿她问道:

  “其实我很想见见冲忧师姐,她还好吗?”

  临月居里,静默无言,唯有梧桐的枯叶在雪地里翻滚,沾满雪粒,直到再也滚不动。

  “我让风起过来,把冲忧的具体告诉你,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照顾冲忧。”殷九弱主动开口询问,让扶清眸中的幽冷散去不少。

  “我不相信风起,你们蛇鼠一窝倒挺有意思。”

  扶清注视着殷九弱,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。

  漫长的时光里,她不断与殷九弱相识相遇,构造虚假的爱意,再抹除少女的记忆。

  虽然,她修炼无情道,但经年累月的相处,让她几乎知晓殷九弱全部的所思所想。

  少女喜欢吃甜食胜过吃素,不爱吃辣不爱吃鱼,也很爱吃条草茶冻,衣裳偏爱青色,常常睡懒觉,起床会发呆……

  扶清了解几乎每一面的殷九弱,可从未见过决绝至此的她。

  明明自己应该算无遗策的,到底漏算了什么?

  “小九,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。”她解答着殷九弱最担心的事情,“冲忧那日受伤后,便由风起一直照顾,性命无忧。”

  很清楚扶清的潜台词是“除了离开她,一切都可以满足自己”,殷九弱根本懒得多费口舌,开门见山地道:

  “我要亲自见到冲忧师姐,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。”

  “好,你先休息一会儿,晚点我带你过去,”扶清坐到殷九弱的床边,明显感觉到少女的退后,她闭了闭眼,低声道,“固神丹,我喂你。”

  殷九弱看着黑漆漆的丹药,轻笑一声,“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给我下毒?”

  闻言,扶清长叹一声,“小九,我在你眼中便如此卑劣吗?”

  “是啊道尊,你有你的卑劣,我有我的愚蠢,怪不得我们的结局,都是你杀掉我。”

  “我不会杀你。”

  “现在与杀了我又有什么分别?”

  扶清呼吸微窒,不自觉地阖眼压抑着心底的无措彷徨,她再拿出一颗固神丹,将两粒丹药一分为二,自己先服下一半,再喂给殷九弱。

  丹药的苦涩中夹杂着女人指.尖的甜香,殷九弱心知那是因为扶清的神魂锁.链,一直紧贴着自己,甜香似有若无,勾魂摄魄。

  甚至女人心神不宁的心绪,自己也能感知一二。

  她不明白,始终不明白扶清在想什么。

  沈沧离

  送来的聘礼,一直放在院子里没有拆封,大雪凝冰,仿佛女人根本不清楚有这么一批贵重的礼物。

  “扶清,你不爱我,为何还要禁.锢我?”殷九弱望着扶清纤长曼妙的背影,少见地主动搭话。

  鹤雪峰上弥漫起青色的大雾,雪白的飞鸟在远处起起落落。

  扶清沉默良久,高盘着的墨色长发如云,她迟疑但认真地说:

  “小九,若你想要我,我便可以学着喜欢你,你要什么我都会给。”

  殷九弱回以冷笑,“有人求你,你便会爱那人吗?”

  扶清眉心轻蹙,正想反驳,只听见殷九弱轻飘飘的一声。

  “原来道尊的喜欢,这么廉价。”

  以往,长梵道尊与人论道论经,都会各有往来,然而面对殷九弱,她却思虑万千,结果无言以对。

  “若长梵道尊还有什么需求,直说便好,不必抛出虚假的东西,”殷九弱半闭着眼呼吸缓慢,眼皮沉重,“你我都清楚,假的东西骗得一次,骗不了一世。”

  窗外的雪雾飞入户,落在女人鸦黑的长睫上,扶清手心攥着碧玉珏,茫然不知所措。

  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,是神通与法术无法弥补的。

  “小九,我先带你去沐浴,你午休后,我们一起去见冲忧。”

  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,殷九弱呼吸加快,苍白的额角泛出细汗。

  从这具身体的情况来看,她清楚知道扶清在自己死后,定然日日为自己焚香净身,细致擦拭,犹如保养最珍贵的法器那般,一丝不苟。

  可能自己对扶清来说,就是一件珍贵的器物,即便器物没了灵魂,那也是一件用处非凡的东西,须得尽心保存,日日相处。

  “我还没有废人到不能自行沐浴,不需要劳烦道尊你。”

  然而,扶清并未理会,玉雪般清冷的面容贴近殷九弱唇边,长发娓娓垂落,甜香诱人。

  “你现在魂魄刚刚回归身体,多有不便,我会照顾你。”

  她扶着行动不便的殷九弱慢慢往浴池走去,两人不时呼吸相闻,肌肤相触。

  乍看之下,好似一对亲密的交心爱侣,实则同床异梦各怀鬼胎。

  殷九弱暂时无法反抗,只是冷眼看着。

  扶清褪下纯白法衣,冰肌玉骨玲珑曲线,她将备好的奇木异草放入泉水中,半跪着探试水温。

  灵池里的泉水打湿女人轻薄里衣,黑发紧贴锁骨,莹白脸颊泛着病态的嫣红,雪白半弧上那颗瑰艳的红痣若隐若现。

  被扶清这般用心对待,殷九弱却只是冷眼旁观,女人一双凌厉冷清的凤眸,眼波流转溢满温柔,好似她们曾经真的一见钟情,再日久深情。

  殷九弱推开女人过来搀扶的双手,半是狼狈半是疲倦地沉入池底。

  泉水盈落于睫,恍若眼泪坠下。

  其实,这世间哪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绝恋,那些温.存与交.缠,不过是精心捕捉你的囚笼。

  而她

  只不过是个天生愚蠢的人,为一点点爱便奋不顾身,甘愿相信甘愿献上一切。

  扶清缓缓沉入水中,曼妙身姿贴了过来,两人如同溺水的枯草,相触时生出充盈的汁液,极尽痴.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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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直到窒息感铺天盖地,扶清依偎着殷九弱在池边休憩,女人娇媚喘呼吸的微弱气音,将殷九弱的耳尖湿润到泛红。

  “小九,让我学着喜欢你,好不好?”扶清向来清清淡淡的瞳孔漾着洇湿的春.色,“你只能看着我,只爱我。”

  “这样你就好再骗我一次?”殷九弱听着扶清这充满占有欲的话,笑得泛泪的眼角上扬,“你这么缺爱吗?外面那么多人爱你,你随便挑一个好了。”

  “所以你也在外面挑了一个,是吗?”女人的瞳色冰冷下去,掠过深深浅浅的暗.欲。

  殷九弱呼吸着女人身上的甜香,疲倦地闭眼,“对啊,你也去挑吧,我很乐意祝福你新婚快乐。或者,你祝福我和别人终成眷属也可以。”

  “小九,”姿容高洁无垢的女人贴紧殷九弱,沾湿的眼睫拢成深暗的晦色,她一字一顿道,“只有我能嫁你。”

  “呵,随你幻想吧,”殷九弱视线掠过女人那颗雪白肌肤上的惑人红痣,漫不经心笑说,“骗我可以,别骗自己。”

 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,只有温泉水哗哗作响,温温热热的雾气熏腾上升,甜香与药味交织。

  之后擦干殷九弱的身体,换上新制的衣衫,扶清全部亲力亲为,就好像那些击溃真心的事情,从未发生过,没有背叛没有欺骗。

  仿佛她们依旧是师徒,还是即将成婚的新人。

  卧室里的铜镜前,扶清素白玉手拿着骨木梳,一遍遍为殷九弱梳发,再簪上鹤雪峰上青竹所制的簪花。

  铜镜里映出两人贴近的模样,女人凄清的凤眼抛出冷淡的妩媚,薄唇紧抿,有种不可侵犯的高贵。

  “小九,想梳什么样的发髻?”

  “随便吧,你喜欢就好。”

  扶清轻声叹息,她鬓发半湿,肤若凝脂,薄纱下细腰不盈一握,腰窝攒着水珠,如那清透多汁的荔枝。

  殷九弱只冷漠地给出一个空洞阴冷的侧脸。

  那一日扶清刺穿的不止是一具身体,而是那颗她虔诚奉上的真心。

  淤积的欺骗如幽冥利爪,早已将她们的缘分撕裂,永无再续之日。

  冲忧因为要疗伤的关系,搬到了距离鹤雪峰不远的一处侧峰。

  此峰地势险要崎岖,一半悬崖峭壁,另一半临近海洋,微微泛蓝的海洋灵气围绕在侧峰周围,灵气清新而充足。

  殷九弱是坐着轮椅过去的。

  扶清用奇木若木打造的轮椅。

  若木乃上古奇木之一,青叶赤华,能否御寒遮风。

  椅背上挂着那盏焰火幽幽的结魂灯,扶清推着殷九弱,慢慢行走在沧澜宗各处。

  女人并未打伞,白衣翩跹雯华若锦,仅靠灵力便能隔绝寒气,

  片雪不沾衣。

  沧澜宗的弟子一开始要不在修炼上课,要不就在为宗门当值,赚取灵石贡献点。

  飘飘扬扬的大雪中,他们看见很少离开鹤雪峰的扶清,披发簪花,薄纱覆面,法衣洁净如莲花瓣,推着轮椅闲庭散步般路过。

  雪太大,只能影影绰绰看见轮椅上坐着个人。扶清偶尔俯身弯腰,与那人亲昵地谈话,那人却冷冷淡淡,一言不发。

  “那人谁啊?劳尊上亲自推轮椅,还一副不爽的拽样,她以为她什么人。”“不是说尊上最近参悟道法,已经闭关几月了吗?怎么会突然出现?”

  “难道是沈沧离沈少主吗?我听闻沈少主给尊上送去许多东西,但尊上好像十分冷淡,”有好事者停剑于空中,任由霜雪冻结剑锋。

  “哇,你别乱造谣,她们感情不是一直很稳定吗?而且沈少主不需要坐轮椅吧?难不成是什么新的练功方式?”

  “呸,说不定真是什么麻痹敌人的方式呢?想当初尊上委屈自己和九弱师妹……孽物成婚,不就暂时和沧离少主解除了婚约。她们两个这段恋情真苦啊。”

  靠近练功广场边缘的音修弟子,在一阵大风吹散雪花后,终于看清了轮椅上那金冠束发之人的面容。

  苍白孱弱的身体,气质忧郁,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被脸上的暗红色纹路,减去不少温柔,显得阴鸷奇诡。

  “是……九弱师妹?这是死而复生了,还是我们眼睛花了?”这位弟子曾亲眼见过殷九弱弹奏辟邪,对殷九弱的长相比较有印象。

  但是那天,殷九弱被吊在盘龙柱上,犹如万箭穿心般血流不止,上古大阵就此开启。

  之后……满身鲜血的少女神魂俱灭,留下的身躯残破不堪。

  他们纷纷猜测殷九弱此番怕是连轮回都入不了,怎么会有死而复生这等天降奇事。

  练功广场上,认出殷九弱的弟子议论纷纷,不断猜测尊上是不是用了什么天地不容的禁术,在阎王手上将人抢了回来。

  “喂,难道尊上对沈少主那么冷淡,全是因为九弱师妹吗?那婚礼还举办得了吗?”

  众人心里有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想,只是碍于尊卑有序,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乱讲。

  沧澜宗掌门从荒穹殿议事完毕,出来巡视弟子的课业情况,看见这一幕后心神大震。

  顾不上尊卑礼仪,掌门拦住扶清的去路,快速行完一礼后,颇有些失态地问道:

  “尊上,这是怎么回事?这孽物已经魂飞魄散,您强行使用招魂禁术,是会引来天罚的。”

  “天罚本尊一人承担,不会连累沧澜宗。”扶清挽着银色的发带,单手稳稳护住那盏结魂灯。

  掌门看见殷九弱昏昏欲睡,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动于衷的神情,又气又急。

  “尊上,您何必多此一举,这孽物丝毫没有领情的模样,何况您和沈……”

  他说不下去了,一是扶清推着殷九弱旁若无人地走远,二是因为尊上

  一向天性冷淡,我行我素,想做什么并不会征求别人的任何意见。

  换言之,他们就算说再多,扶清也不会听一个字。

  只是他不明白,尊上若是真对殷九弱有情,为何能这么狠地设局欺骗,再毫无犹豫地一剑穿心。

  若是根本无情,又为何不惜逆天而行,承受天罚,将再无缘分的人强留在自己身边。

 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尊上的心思,但心忧不已,总觉得到时候会有大事发生。

  其实,扶清千年前出现,进入沧澜宗,他便心知肚明,这不过是上面前来历练的一位。

  只不过具体是哪一位,他并不能确定。

  如今尊上功德圆满,只差“情”之一字的体验,明明与那沈沧离安安心心成婚便好,偏偏多出个殷九弱搅局。

  身后众人心思各异,源源不断的闲言碎语被风雪阻隔,扶清衣不染尘,推着殷九弱径直上了山。

  结魂灯摔碎,是不是就不会天罚??[]?『来$看最新章节$完整章节』”殷九弱侧身看着结魂灯里禁锢的桐花。

  那是她亲自种的梧桐,开的桐花沾有她的气息,自然能用来做招魂的物件。

  “天道没那么好欺骗,我既然敢做,便敢受这天罚,”扶清眉眼平静,并没有对接下来的天罚产生任何情绪波动。

  穿过药圃,冲忧养伤的屋子近在眼前,殷九弱淡淡说道:

  “我想单独和冲忧师姐说说话,你回去就好。”

  扶清握在轮椅上的指.尖用力到泛白,遗世独立的清冷眉眼,藏下隐忍不发的焦灼难耐。

  她取下结魂灯握在手上,红唇轻抿,“好,莫要太久……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  殷九弱没有回答,敲了两下门,自己划着轮椅进屋。

  屋子里陈设简单,一张床、书桌、屏风、梳妆台,花瓶里插着几支素雅的兰花,却依旧挡不住清苦的药味弥漫。

  冲忧听见动静,抬头就看见殷九弱那双安静且孤独的眼睛,她美丽单薄的身体因为激动而起伏,“九弱……是你吗?”

  殷九弱感受到冲忧体内灵力全无,顿时哽咽起来,“师姐,是我,我没死。”

  “可那天……他们都说你灰飞烟灭,”冲忧身体颤抖,却还是温柔地笑,“过来点,让我看看你。”

  殷九弱划着轮椅过去,冲忧握住她的手,摇摇头,“怎么手这么冰?是尊上她强行救你回来吗?”

  她不知救这个字到底准不准确,但她从风起口中得知尊上要走九弱的身体,放入寒玉冰棺里,就清楚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

  “师姐,其实我是魔族的人,”殷九弱并不想提到扶清,转而对冲忧坦诚相告。

  “我早该想到的,你的血能对付方外之地的魔气,定然与魔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”冲忧轻轻咳嗽两声,“你不想回家吗,这沧澜宗于我于你,不过一方死地。”

  殷九弱心下一震,神色凄清而倦怠,“师姐,先不说这些。”

  她握紧冲忧的手,利用灵海传音,将魔族

  的修炼功法,告诉了冲忧。

  “师姐,这功法讲究破而后立,你现在灵力全无,正适合修炼。”

  关于这一点,她专门问过三位叔叔,他们说因为魔族特殊的体质,历劫后常常只剩魂魄,所以研究出了这套功法。

  “好,我会试试,”冲忧深知她们两人的见面时间不多,毫无扭捏之态地接受,“九弱,让我去求尊上放你离开可好?”

  闻言,殷九弱缓缓摇头,扶清顶着天罚也要将自己招魂回来,又怎会因为冲忧的一句请求,放掉自己。

  无情道,心有众生,心无众生。

  “师姐,你这样反而会惹祸上身。长梵道尊,或许心有悲悯,但绝不会是对我。”

  “九弱,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,养好伤后就会离开沧澜宗,这本就不再是我的容身之处,如今我又有什么好怕的。”

  “师姐,你之后要去哪里?”

  “天地之大,处处为家,”冲忧看见殷九弱充满哀伤的眼睛,连忙安抚道,“你放心,无论师姐身在何处,一定不会与你断了联系。”

  “师姐,我……”殷九弱摇摇头,她尚且自身难保,又如何给冲忧保护和承诺,“我会很想你。”

  冲忧笑了笑,尔后高声喊道:“尊上,可否入内一叙?”

  下一刻,扶清推门而入,身后是空旷辽远的风,白色法衣被吹得猎猎作响,泛起幽幽冷光。

  “何事?”

  “尊上,九弱并不属于沧澜宗。”

  “本尊知道,”扶清柔柔的目光落在殷九弱身上,“她会和本尊一起离开,无论去哪里。”

  “但她也不属于您,”冲忧目光澄澈,等待着扶清的答案。

  然而,窗外阳光铺陈,浓雾溢彩,扶清端庄、高贵、清傲,静静注视着冲忧,浅浅地摇头。

  “本尊与她缔结了婚姻之契。”

  “但掌门告诉我,您不过使了个障眼法,”冲忧不忍地看着殷九弱,“根本没有与九弱缔结婚姻真法,就算缔结了,那也不是完整的。”

  一向清润高贵,圣洁无瑕的长梵道尊,第一次说出了道歉之语。

  “我会补偿小九。”

  她上前带走殷九弱,推着轮椅来到门边,只听见冲忧冷冷的质问。

  “尊上,您想补偿,可九弱师妹不想要的话,您又待如何?”

  言尽于此,冲忧靠坐在床沿,远远看着那位全修仙界都万分景仰爱慕的女人,一身素衣,倾泻过肩的乌发飞舞,冷如寒潭。

  她似乎是忘了用灵气阻隔风雪,凛凛寒风下,衣袂翩翩,气质卓然,却有种魂不守舍的失落味道。

  或许只是自己在过度解读,冲忧冷笑着想,至少在此之前,她万万想不到淡泊高洁的尊上,会不顾意愿强行留下殷九弱。

  “尊上,您为何不回答我?”

  扶清眸色晦暗不明,转身看向冲忧,“小九不会不要本尊。”

  天际那轮永远皎洁明亮的冰月,一

  向对万物有种一视同仁的漠然。

  却终有一日染上凡尘,坠落深渊,只为抓住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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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冲忧靠着床沿,轻轻笑了起来,为扶清此刻的慌张。

 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,轮椅压在雪地上的印子,已经被覆盖了。四下寂静,唯有风吹着古树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

  殷九弱目视前方,本以为扶清会说些什么,但她们走了许久,女人仍旧一言不发,安之若素。

  她看不到扶清的神情,只能感觉到身后的女人非常平静,平静得不可思议。

  就好像在竭力忍耐着什么,越不表露出痕迹,就越压抑,无尽忍耐克制。

  大雪中,有人御剑而来,手里抱着很大的包袱。

  在飞远后,又莫名其妙飞了回来。

  待这人落在地面,殷九弱才看清了来人,是风起。

  她怀里抱着的,似乎是给冲忧师姐的药材,有着她刚才闻过的清苦药味。

  “九弱,”风起往前走了两步,又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,“是你吗?”

 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扶清,立马想到一定是尊上做了什么,才将魂不复生的殷九弱救了回来。

  怪不得,尊上那天不让自己带走殷九弱的身体,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吗?

  殷九弱“嗯”了一声以示回应,她打量着风起,陌生又熟悉。

  朋友、师父、道侣,都是扶清予她的一场幻梦。

  扶清在高座上随意拨弄棋局,便成就她孤独可悲的傀儡一生。

  “你……你已经见过冲忧师姐了?我正要给她送药,”风起语无伦次,不知该如何面对殷九弱,“九弱,我晚些时候能来看你吗?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,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  并没有任何停顿,殷九弱微微转动着酸软无力的手腕,长长呼出一口气,像是在努力地收敛着什么危险的心绪。

  “不必了,我们就此别过就好,你用心照顾好师姐吧,却也别打扰师姐,”她心里明白冲忧师姐并不想见到风起。

  只不过修为尽失的师姐,与她一样都是他人刀俎下的鱼肉。

  “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师姐的,何谈打扰呢?”

  殷九弱勾唇笑了笑,觉得扶清和风起都挺好笑,这么爱自欺欺人。

  “你们都心知肚明的,不是吗?”

  风起呆若木鸡地听着这意料之中的答案,站在原地,扶清和殷九弱渐渐远去。

  她回望见扶清长睫轻颤,一时间并不明白为何扶清会有这样的愁郁之态。

  待两人走得越来越远,她心下一凛。

  其实扶清和她在殷九弱面前并无不同。

  都是就此别过了。

  “晚膳想吃什么?”扶清停在苍翠繁茂的古树下,给殷九弱喂了几口温热的药饮。

  即便若木轮椅御寒,殷九弱神情问温淡淡,清秀脸庞苍白得仿佛雪掩的玉石,桃花眼里一片寂静幽深。

  “随便吧,反正都是你做,难不成还会有什么不一样。”

  扶清垂眸,一丝幽暗的情绪在她身侧环绕着,她明白殷九弱的意思。

  吃什么都一样,只要是她扶清做的饭,殷九弱便觉味同嚼蜡,难以下咽。

  “过几日,你身体好些了,想去做什么?”女人依旧耐心地看着殷九弱,“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你的小动物,它们如今……”

  “不用了,把我关在屋子里不用理外物,见外人就好,这不就是你的目的。”

  扶清声音艰涩,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
  古树下,一名月白色道服的弟子,气喘吁吁地跑来,先是恭敬一礼,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带着敬畏与仰慕,断断续续地禀告道:

  “尊上,山门外……来了一个姑娘,有白色的尾巴,耳朵在头上的那种。”

  “你慢慢说。”

  扶清所在之处,天地灵气都比旁的地方浓郁许多,这名弟子缓过气来,重新组织语言。

  “那姑娘自我介绍她叫阿引,专门来我们沧澜宗找自己的未婚对象,说要是不交人,就赖在这里不走了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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